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尘埃落定：二十四年的追凶路
1994年的白山，二月的寒风像刀子一样刮过街道，积雪在路边堆得老高，踩上去咯吱作响。初八的清晨，天刚蒙蒙亮，八道江区某小区的清洁工老张推着板车来到垃圾堆旁，准备开始一天的工作。他习惯性地用铁锨拨开堆积的垃圾，却被一个鼓鼓囊囊的麻袋绊了一下。 “这谁家扔这么个大家伙？”老张嘟囔着，伸手拽了拽麻袋口，想看看里面装的是什么。就在这时，一缕暗红色的液体顺着麻袋缝隙渗了出来，在雪地上洇开一小片深色的印记。他心里咯噔一下，一股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。壮着胆子掀开麻袋一角，一张血肉模糊的脸露了出来，额头塌陷，眼睛圆睁，像是凝固了最后的恐惧。老张“啊”地一声尖叫，铁锨“哐当”掉在地上，连滚带爬地往小区门卫室跑：“杀人了！快来人啊！”
警笛声很快划破了小区的宁静，刑警队的李建国带着队员赶到现场时，警戒线已经拉了起来，围观的居民越聚越多，议论声此起彼伏。“看这样子，是被人害了扔这儿的。”“麻袋里裹得严严实实，下手也太狠了……”李建国蹲下身，仔细观察着现场：麻袋是常见的粗麻材质，边缘有磨损的痕迹，袋口用麻绳简单捆着。解开麻袋，尸体的全貌暴露出来——死者是名女性，穿着深色棉袄，头部遭到重创，颅骨碎裂，脸上布满血污，已经冻结成冰碴。 法医很快到场，初步鉴定显示：死者为女性，年龄在30岁左右，死因是被钝器多次击打左颞部，造成颅骨开放性骨折、颅脑损伤死亡，死亡时间大概在12小时前，也就是12日深夜。 “这女的看着有点眼熟。”一个围观的大妈突然开口，“前阵子总在咱们小区一单元门口转悠，好像是住那儿的。”李建国立刻带人赶往一单元，根据大妈的指引找到三楼的一户人家。房门紧闭，敲了半天没人应答。联系锁匠打开门后，一股淡淡的消毒水味扑面而来——客厅和卧室的地面拖得干干净净，家具摆放整齐，乍一看不像发生过什么。
但经验丰富的李建国没放过任何细节。他让技术人员仔细勘查，果然在卧室墙角的踢脚线上，发现了几点被擦拭过的暗红色斑点。“取样化验！”他沉声说。半个小时候后，结果出来了：斑点是人血，血型与垃圾堆里的女尸完全一致。 “这里就是第一案发现场。”李建国肯定地说。他询问了周围邻居，得知这间屋子的户主是个常年在外做生意的女人，平时很少回来，住在这里的是她的弟弟刘武，还有刘武7岁的外甥。“自从昨天晚上起，就没见过这俩人了。”邻居回忆道，“半夜好像听到屋里有争吵声，还有东西摔碎的动静，当时以为是小两口吵架，没太在意。” 线索指向了刘武。李建国立刻安排人手寻找刘武和他的外甥，终于在郊区的一个亲戚家找到了那个瑟瑟发抖的孩子。孩子被警察问起当晚的事，眼睛里满是恐惧：“那天晚上，我被吵架声吵醒了，听见舅舅和一个阿姨在大声嚷嚷，后来阿姨就没声音了。舅舅让我帮忙找了个麻袋，我把麻袋给他之后，他就让我回屋睡觉，说没事了。”
孩子的话印证了警方的猜测。通过走访，警方很快确认了死者身份——刘玉，32岁，白山市靖宇县人，在市区做小生意。她和刘武的姐姐有一笔三角债务：刘玉欠了刘武姐姐的钱，而刘武的姐姐又欠着别人的钱，催得紧了，便让弟弟刘武来给刘玉“施压”。 “看来是讨债不成，动了杀心。”李建国分析道。可就在警方准备全力追捕刘武时，却发现了一个棘手的问题：刘武没办过身份证，辖区派出所里没有他的任何档案记录，邻居们也说不出他的具体出生日期，甚至连一张照片都找不到。1994年的白山，监控摄像头还是稀罕物，公路关卡也没有联网的身份核查系统，刘武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，消失在茫茫人海中。 案子陷入了僵局。李建国把刘武的信息登记进全国在逃人员名单，之后的每年，他都会翻出卷宗看看，希望能有新的线索，可每次都失望而归。时间一年年过去，八道江区变成了浑江区，当年的年轻警员鬓角染了霜，李建国也从刑警队调到了档案室，只有那起未破的女尸案，像一块石头压在他心里。
2018年6月，吉林省公安厅启动“命案积案攻坚行动”，全省范围内梳理未破的命案，刘玉被杀案也在其中。接手案件的年轻刑警王磊仔细研究了卷宗，当看到“刘武，1986年因盗窃被抓”的记录时，眼睛一亮：“那个年代的盗窃案，档案里应该有指纹！” 他立刻联系档案室，翻遍了1986年的老档案，终于在一份泛黄的卷宗里找到了一张小小的卡片——上面是刘武当年被拘留时按的指纹。王磊马上下令：“把指纹录入全国指纹库，进行比对！” 三天后，比对结果出来了：山东省日照市警方传来消息，1998年，当地抓获一名盗窃犯，登记姓名为“李宗会”，其指纹与刘武的指纹完全吻合！ “找到了！”王磊激动地拍了下桌子。可当他调阅“李宗会”的卷宗时，又皱起了眉头：卷宗里附了一张模糊的羁押照片，还有两份材料——一份医疗证明显示，“李宗会”双下肢和左上肢瘫痪；另一份决定书注明，他因“生活不能自理”被取保候审。
“瘫痪？生活不能自理？”王磊觉得不对劲，“一个瘫痪的人，怎么可能在全国流窜作案？”他立刻派人去日照市核查“李宗会”的身份，结果更让人意外：日照市所有叫“李宗会”的人，要么年龄不符，要么体貌特征对不上，没有一个是卷宗里的人。 “这是个假名！”王磊断定，“刘武杀了人之后，一直用‘李宗会’的名字生活，1998年盗窃被抓时，他报的还是假身份！” 顺着“李宗会”的线索，警方找到了他1998年盗窃案的同案犯梁某的地址，可赶到时才知道，梁某2015年就因交通事故去世了。线索似乎又断了，但王磊没有放弃，他排查了梁某的社会关系，发现梁某生前和一个叫于某的人来往密切，而于某当年也和“李宗会”有过接触。
“找到于某！”王磊带着队员赶到于某家时，于某起初还想隐瞒，但在警方的政策攻心下，终于松了口：“我认识李宗会，他前几年在日照郊区租了个房子，平时很少出门，看着挺正常的，不像瘫痪啊……” 根据于某提供的地址，王磊带领队员连夜赶到日照市东港区的一个老旧小区。那是一间一楼的平房，窗户上挂着厚厚的窗帘。队员们悄悄靠近，透过窗帘缝隙往里看——一个中年男人正坐在沙发上看电视，动作麻利地剥着橘子，哪里有半点瘫痪的样子？ “行动！”王磊一声令下，队员们破门而入。男人吓了一跳，刚想站起来逃跑，就被死死按在沙发上。“你们干什么？我是守法公民！”他挣扎着喊。 王磊走到他面前，拿出卷宗里的照片：“认识这个吗？刘武，1994年在吉林白山杀了人，你跑不掉了。” 男人的身体猛地一僵，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去。沉默了几分钟后，他瘫在沙发上，声音嘶哑地说：“没错，我是刘武……刘玉是我杀的。”
审讯室里，刘武终于交代了二十四年的逃亡路。 1994年，他受姐姐委托向刘玉讨债。刘玉说自己也在外边垫了钱，得等别人还了才能给他，可姐姐催得紧，刘武心里也窝着火。2月12日晚上，两人又吵了起来，越吵越凶，刘玉骂他没本事，只会帮着姐姐欺负人。“我当时脑子一热，抓起桌上的铁锤就砸了过去……”刘武低着头，声音发颤，“砸了几下，她就倒了。我吓坏了，叫醒外甥找了个麻袋，把她裹起来扔到了垃圾堆。” 杀了人的刘武连夜带着外甥逃到外地，把孩子送到亲戚家后，自己开始了逃亡。他不敢用真名，就随口编了“李宗会”这个名字。1998年因盗窃被抓时，他怕暴露身份，故意在看守所里装病，又托人弄了假的医疗证明，谎称瘫痪，骗到了取保候审。 “这些年，我天天做噩梦，梦见刘玉满身是血地站在我面前。”刘武说，“我不敢和人深交，不敢用身份证，走到哪儿都提心吊胆。为了让别人相信我‘瘫痪’，我甚至故意摔断过腿……” 2018年7月，刘武被押回白山。车窗外，当年的八道江区已经变了模样，高楼林立，街道整洁。看着熟悉又陌生的景象，刘武长长地叹了口气，像是卸下了背负二十四年的重担。
李建国特意来到看守所，隔着玻璃看了刘武一眼。这个他追查了二十四年的凶手，终于落网了。走出看守所，阳光洒在身上，暖洋洋的。李建国知道，刘玉的家人终于可以得到慰藉，这起尘封了二十四年的命案，终于尘埃落定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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发表于 2025-7-13 17:51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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