文:淡梅54
我的父亲是2016年9月离世的,2020年2月,随着母亲也离开了人世,我才真正发现,老家那个我魂牵梦绕的地方,将成为我永远的背影。即便我再回老家,也失去了过去应有的意义。
母亲去世后,为了避免房子荒着,哥哥让本家的三叔和三婶住进了里面。
父母在,老家才是真正的家,父母不在了,老家只能称为故乡,多少次,我披星戴月,昼夜赶路,抑制不住激动的心情,只为能回家看看父母,如今,父母不在了,尽管老家的房子还在,但回老家忽然变得没有了任何动力。 去年的三月,哥哥打电话给我,说是村里的房子反正也不住了,就卖给了三叔,价格是五万元,他问我是否有空一块回家,把家里的树处理掉。
三叔帮忙联系了买树的人,趁着一个周末,我再次回到了老家。 父母养的小狗,也超过了十年,母亲走后,让三叔一直养着,见到我后,它亲昵的不得了,无论我坐下我起来,它都形影不离,我抱歉地对小狗说,下次来,一定给你带好吃的。 老家的院子很大,将近半亩地的光景,偌大的院子里,有三棵洋槐树,三棵柿子树,一棵梧桐树,还有一棵枣树。 这些树,都是父母亲手种的,大多超过了二十年,长势依然茁壮,它们就像我和哥哥姐姐,有着各自葳蕤的时光。 岁月不居,我们渐渐长大,如同那些树,我们终要长到分叉的年纪,然后分道扬镳。如今,哥哥和姐姐都已经到了退休的年龄。哥哥定居在济南,姐姐在徐州安家,我则还在老家的县城教书,明年,我也将结束自己的教师生涯。 看到这些树,我想起了父母和我们一起撸洋槐花的日子,想起了采摘枣儿和柿子的幸福时光,如今,我要卖掉它们,手刃了那段岁月。 尤其是东屋旁的那棵梧桐树,已经超过了四十年,但伐树的人仅仅十几分钟,就使它轰然倒地,犹如父亲曾经伟岸的身躯,再也经不起病魔催逼一样。
买树的人拉着树干走了,我和三叔三婶收拾“残局”。树枝凌乱散落一地,乍绿还黄。枝桠上,叶芽迈着整齐的步子,正饱满地跑向春天,但在此刻,却戛然而止。我们把它们捡起、码齐、放好,就像是在收集那些弥足珍贵的往事。 清理好树枝,接着是树根。树是齐根锯断的,硕大的伤口,像父母张着嘴在喊我。我虽然听不见,但从明灭的年轮里,我能认出那些逝水流年。 扒完树根,坐在寂寞的院子里,我有种被掏空的感觉。没有树的院落,就像没有父母的家,空荡荡的。那种难以表达的心酸和难受,我品尝到了。 父母去世后,除了三叔和婶之外,我父辈那一代的人,至亲的人都已经作古,就连大伯家的儿女们,也一个个尽显老态了,如今,孙辈们承担了赚钱养家的责任,我们兄妹常年在外面工作,与他们的交集并不多,因此,彼此之间,也就是见面打个招呼的样子。 父母不在了,春节时走亲戚的人一下子就没了,家里处处彰显着落寞的样子。 父母是我和老家连接的纽带,而如今纽带断了,我和老家的连接也没了痕迹,想起这些,心里就禁不住伤感起来。 十天前,哥哥又打来了电话,说村里的“新农村”建设不搞了,三叔这几年攒了点钱,想把咱家的房子买下来。如果不卖的话,他和三婶打算在自留地里搭建两间房子。哥哥还说,他已经同意把房子卖了,因为房子放在那里,如果没人住的话,用不了多少年,就会坍塌。
老家的房子竟然被卖了!听到哥哥说的那一刻,我那不争气的眼泪夺眶而出! 尽管父母去了,但那个房子还可以是我唯一的念想,但如今房子卖了,我的情感再也找不到寄托的支点了。 似乎,过去的点点滴滴,都成了温暖心灵的载体。父母在的时候,我每次回到老家,父母就会喊我干这干那。我知道他们并不在乎我做多做少,只想我在他们面前,让家有些回音和气息。 只是这一切的一切,都在现实面前,变为无望的回忆。
房子是在2022年的4月10日卖掉的,那是一个周日。我从县城驱车回家的时候,在路边家乡的小镇,我特意停下来,给家里的小狗买了十个煎包。 我把车子停在村口,步行走到家里,我想再审视一下这个生我养我的村庄,想再和路边的乡亲们说说话,拉拉呱。 到家里还有十几米,家里的小狗大概听到了动静,便一下子跑了过来。尽管母亲离世已经超过了两年,我回老家的次数也不过三四次,但它依然认得自己曾经的主人。 小狗撒娇着,不断地蹭着我的衣襟,舔着我的手指,我用手给它挠痒。随后它不停地摇着尾巴,我又蹲下来,伸手去摸它的头,它嗯嗯的叫着,把前腿搭在我的手上,低声的呜咽,眼里泛着泪光,看着眼前的一幕,我再也控制不住自己,顿时热泪盈眶。 随后,小狗跟着我去了父母的坟墓那里,父母躺在家里的庄稼地里,当年,他们在这里忙忙碌碌,如今也在这里得享安息。四月的田间,麦苗绿得格外耀眼,再过一个多月,就要面临收获的季节了,而我却再也看不到父母辛劳的身影了。 午饭时,我再三告诉三叔三婶,希望他们能够善待小狗。
饭后,我给三叔三婶道别,小狗却依然跟在我身后,我到车子的距离有近两百米,这段路程里,我不时回头对它们说:“宝贝,你回去吧,晚些日子我还会来看你们的!” 但它们依然是恋恋不舍的样子,我蹲下身,再次给小狗挠痒,拥抱小狗。 快到车子跟前了,它还是不离不弃地尾随着我,于是,我在路边拿了一根骨干的棉枝,装作要打它们的样子,小狗才止住了脚步。但它的眼神里,依然是恋恋不舍的模样。 我的心里一阵难过,赶紧发动了车子,我不敢回头看那一幕。我多么怕看到它落寞的身影。 但在车子拐弯的时候,我还是忍不住看了,车渐行渐远,我分明又看到小狗还摇着尾巴站在原地,一直朝着我车子的方向观望,而我此刻,又泪光点点……
别了,父母;别了,乡亲们;别了,院里的老树,别了,老家的村庄;别了,老家的房子,别了,亲爱的小狗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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