煤油灯里的旧时光
在记忆的长河中,总有一些事物如同璀璨的星辰,即便岁月的风浪再大,也无法将其光芒抹去。于我而言,那盏小小的煤油灯,便是这样永恒的存在,它承载着我童年最温暖、最珍贵的回忆,照亮了我成长的道路。
上个世纪70年代,夜色总是来得格外早。当暮色漫过青瓦土墙,整个村子便陷入一片黑暗之中。然而,黑暗并没有完全笼罩村庄,家家户户的窗棂里,摇曳着星星点点的昏黄,那是煤油灯在发光。这种温暖的光晕,成为了我童年最深的记忆底色。
那时的农村,还未用上电灯,煤油灯便是每个家庭的“光明使者”。煤油灯的制作充满了智慧与创意。最常见的是用雪花膏瓷瓶改造而成。那种白白胖胖的瓶子,配上金属盖子,仿佛天生就是为煤油灯而生。制作时,先把棉线搓成粗粗的捻子,再用铁皮包裹,穿过盖子。倒入煤油后,用火柴轻轻一点,火苗“噗”地窜起,黑暗的房间瞬间亮堂起来。也有人用墨水瓶制作煤油灯,深色的玻璃瓶身配上细长的灯芯,透着一股独特的文艺气息。而条件稍好的人家,会专门从供销社买来玻璃灯罩式的煤油灯,精致的灯罩不仅能防风,还让灯光更加柔和明亮,显得更有品位和档次。
我的小学和初中时光,都是在蒋老家小学度过的。记得上四、五年级时,是蒋宜良老师教我们。那时候,晚上会有一节“灯课”。学校里没有电灯,上灯课时,同学们都从家里带来煤油灯。大家的煤油灯各式各样,有的是用墨水瓶做的,还有些心灵手巧的同学,用红萝卜或者辣萝卜做成煤油灯。他们把萝卜中间挖空,用火柴棍缠上棉绒子做成灯芯。煤油燃烧时会冒出黑烟,所以一节灯课下来,不少同学的鼻孔都被熏成了黑色。尽管如此,大家依然沉浸在知识的海洋里,认真听讲、做笔记,煤油灯的黑烟似乎也无法阻挡我们对学习的热情。
上了初中,蒋广计老师教我们,学业也渐渐繁重起来,但晚上依旧有灯课。煤油灯成了我们深夜苦读的忠实伙伴(初二下学期才用上了汽灯)。每晚灯课结束后,我回到家里,总是趴在床头上的案板桌子上写作业。豆大的火苗轻轻摇曳,将作业本上的字迹映得忽明忽暗。在这昏黄的灯光下,我背诵课文、演算习题,度过了无数个夜晚。第二天清晨,对着镜子洗脸时,总能看见两个黑黑的鼻孔,这是煤油灯给我留下的独特印记。那时年少不懂事,从未担心过自己的肺是不是也被熏黑了,只是想着完成作业,取得好成绩。即便煤油灯的黑烟带来诸多不便,可每晚我依旧会准时点亮它,在知识的世界里遨游。
在煤油灯昏黄的光晕里,最温暖的画面,莫过于我写作业时,母亲坐在床边的另一头纳鞋底。昏暗的灯光下,母亲低着头,专注地做着手中的活计。麻绳穿过鞋底的“嗤啦”声,时缓时急,像是一首专属的童年伴奏曲。那声音,伴随着我度过了一个又一个夜晚,让我感到无比安心。记得有一次,我偷偷抬头,看见母亲对着灯光,用牙齿咬断麻绳。那一瞬间,我忽然发现她的头顶多了几根若隐若现的银丝。那一刻,我的心猛地一颤。原来,在我追逐光明、努力学习的路上,母亲的岁月已经悄然黯淡。她为了这个家,为了我,日夜操劳,默默付出,而我却从未留意过她的变化。从那以后,我写作业时更加认真,希望能用优异的成绩回报母亲的辛劳。
时光的车轮滚滚向前,如今的农村早已通上了电,明亮的电灯、LED灯取代了煤油灯,智能家电填满了生活的每个角落。生活变得更加便捷、明亮,但每当夜深人静,回忆起那段与煤油灯相伴的岁月,心中总会涌起一股暖流,也夹杂着无尽的悲伤与惋惜。那些已经离我们远去的老一代人,再也看不到如今的万家灯火;那些在昏黄光晕里流淌的岁月,再也无法复刻。
那盏小小的煤油灯,不仅照亮了我儿时的书桌,更照亮了我成长的道路。它是儿时最忠实的伙伴,陪着我走过春的生机、夏的炽热、秋的丰硕、冬的严寒。在寒冷的冬夜,煤油灯的火苗虽小,却能给我带来丝丝温暖;在炎热的夏夜,即便被蚊虫叮咬,我也能在煤油灯下专心学习。它驱散的不只是物理意义上的黑暗,更是心灵的迷茫不安。在那昏黄的光线里,我明白了生活的质朴与坚韧。虽然生活条件艰苦,但只要心中有希望,有追求,就一定能战胜困难。
煤油灯的光芒虽然微弱,但它却承载着一家人的希望与梦想。父母在煤油灯下为生活奔波忙碌,我在煤油灯下努力学习,憧憬着未来。它见证了我们一家人的温馨与幸福,也见证了我的成长与蜕变。如今,煤油灯早已退出了历史舞台,但它所代表的那段岁月,那份情感,却永远留在我的心中,成为我生命中最宝贵的财富。
每当看到有关煤油灯的物品或画面,那些尘封的记忆便会如潮水般涌来。我仿佛又回到了那个小村庄,回到了那间充满昏黄灯光的屋子,看到了母亲在灯下纳鞋底的身影,听到了麻绳穿过鞋底的“嗤啦”声。虽然时光无法倒流,但这份回忆将永远温暖着我的心,激励我在人生的道路上不断前行。
原来,有些东西,越是简单纯粹,越能直抵人心,成为令人心碎的珍贵记忆。那盏煤油灯,就是我心中最珍贵的存在,它的光芒,将永远照亮我的心灵,照亮我前行的道路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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