草垛边的新房夜
本帖最后由 西环路 于 2025-6-17 14:53 编辑 <br /><br /><p>草垛边的新房夜<br/> <br/>煤油灯在窗纸上投下晃动的光晕，我缩在草垛后头，把冻红的鼻尖埋进粗布棉袄里。腊月的风卷着雪粒子往脖子里钻，却怎么也吹不散心里的雀跃——隔壁老陈家的大儿子今儿娶媳妇，全村人都等着听新房呢。 <br/>上世纪七八十年代的苏北农村，听新房是件顶要紧的乐事。太阳刚落山，婶子大娘们就把我们这群半大孩子聚到村口，用碎布头裹住脚腕防雪，再往棉袄口袋里塞把炒花生。可别瞎咋呼，王二婶把最后一块烤红薯塞进我手里，听着啥稀罕事儿，明儿好说给大伙乐呵。 <br/>老陈家的土坯房被红灯笼映得通红，窗棂上贴着剪得歪歪扭扭的囍字。我们十几个孩子猫着腰摸到后窗下，新糊的窗纸透着暖黄的光，能听见屋里传来铜盆碰响的声音。新娘子在洗脚哩！狗剩捅了捅我，憋笑憋得肩膀直抖。 <br/>正说着，窗纸突然被捅出个小窟窿。我踮脚望去，只见新房中央摆着张红漆桌子，新娘子低着头坐在床边，红盖头下露出一截乌黑的辫子。新郎倌正往铜盆里添热水，粗布棉袄袖口还沾着下午杀猪时的血迹。 <br/>喝口糖水吧。新郎的声音像被砂纸磨过，新娘子没吱声，瓷勺碰碗的叮当声却清晰传来。我们几个孩子挤在墙根下，连呼出的白气都不敢太重。突然，不知谁的棉鞋踩断了枯枝，咔嚓一声惊得屋里没了动静。 <br/>外头可是娃娃们？是陈家婶子的声音。我们吓得往后退，后腰撞上草垛，干草簌簌地落了满头。门吱呀一声开了，新娘子端着个竹篮探出头来，红棉袄上的补丁都被灯笼照得发亮。别怕，她往我们手里塞炒米糖，灶膛里还有烤红薯呢。 <br/>这一闹，听新房的规矩算是破了。但新娘子没恼，反而搬了条长凳，让我们隔着门槛听她讲娘家的故事。她说淮河发大水那年，她爹用门板扎成筏子，带着全家在芦苇荡里漂了三天三夜；说腊月里腌的萝卜干，能就着玉米糊糊吃上半个月；还说她绣嫁衣时，把手指头扎出了血，染红了半朵并蒂莲。 <br/>夜渐渐深了，雪粒子变成了鹅毛大雪。陈家婶子往灶膛里添了把枯树枝，火光映着新娘子的红盖头，把整个屋子都染成了暖红色。我们啃着烤得焦香的红薯，听新郎说起开春要去河对岸换稻种，新娘子轻声应着，说要把陪嫁的蓝印花布裁了，给男人做件新夹袄。 <br/>后来我才知道，那年陈家娶媳妇，是用养了两年的大肥猪换的彩礼。新娘子嫁过来时，除了两床补丁摞补丁的棉被，就只带了个装着针线的铁皮盒。但那个雪夜，她给我们讲起娘家门前的老槐树时，眼睛里亮闪闪的，比新房里的红灯笼还要亮。 <br/>再往后，听新房的规矩慢慢淡了。村里盖起了青砖瓦房，窗户换成了玻璃，再也戳不出偷听的窟窿。前年回村，陈家婶子已经走了，新娘子成了拄拐杖的陈嫂。她站在当年的新房旧址前，指着远处的麦田说：那时候听新房，听的不是啥悄悄话，是盼着日子能越过越热乎。 <br/>如今每当想起那个雪夜，眼前总会浮现新娘子红棉袄上的补丁，还有她分给我们的炒米糖。在物资匮乏的年代，听新房听的哪里是房里的私语，分明是庄稼人对好日子最朴素的向往。那些藏在草垛后的欢笑，那些围坐灶前的夜话，早已和着烤红薯的香气，融进了苏北平原的月光里。<br/><br/><br/><br/><br/><br/><br/><br/><br/><br/><br/><br/></p><link rel="stylesheet" href="//bbs.221700.com/source/plugin/wcn_editor/public/wcn_editor_fit.css?v134_EX5" id="wcn_editor_css"/> 图片拍的是不孬。 小时候的趣事。 不错，不错！ 以前在农村，有娶媳妇的，晚上都去听新媳妇，不光小孩听，大人也听。{:13_576:} 美好的童年回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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